高中号称“衡水X中分校”,实际上是买来的名号,在皖北的一座小县城里
其中不乏:身为教育集团董事长且不管事我们熟悉的陌生人、有远大志向的南方口音校长、有口臭还带竞赛班的副校长、在学校充当吉祥物兼职实验班物理老师的秃头硕士、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正在戒烟的班主任、与班主任一起背着老婆吸烟的死党生物老师、不懂得变通的班委们、一群滑头、一群假装自己不滑头的滑头、一群老师的掌上明珠
被每天五点半的起床铃吵醒,然后在20分钟内赶到教室早读,超过20分钟的幸运儿可以获得在教室外早读的奖励,以及被班长班主任轮流关怀的额外嘉奖;一个,两个,三个…等到人数差不多的时候大家就开始乌央乌央地发出噪声,后来的人接着加入这个噪声源;有时候,班主任会气愤地拍桌,以“声音不够大”延伸到思想的懈怠,并举出种种事例,来论证最近学习风气十分浮躁;早读要站起来防止犯困,班长和班主任会不停巡逻,也有例外,比如说班主任坐在讲台上含着大拇指睡着了,或是今天去操场跑步,那么跑完步回来就不用站着读了
晚自习实行“错峰”下课,高三(包括复读班)四五十个班级按序号分为前后两部分,轮流九点半或九点五十下课,回到寝室有20分钟的时间整理内务;高三的老师们会以熄灯后依然开小电灯学习的学生为荣,按“点灯率”来划分“好寝室”和“孬寝室”,女寝通常是“全员点灯学习”,据巡查老师们之间的吹嘘,某些宿舍会“亮灯”到凌晨三四点,而男寝则往往充当反面教材
宿舍是十二人间,每个宿舍有一台“美的”壁挂式空调,无卫浴;每层最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盥洗室,一大一小,大点的盥洗室有三四十个水龙头、二十多个蹲坑,小点的盥洗室则有二十个不到的水龙头、十个左右的蹲坑;原则上熄灯后不准上厕所,有段时间熄灯后上厕所还需报备姓名班级时间大小便,刷牙洗脸洗衣服同理
上下午各有四节课,每两节课有一个大课间,大课间有五分钟可以用来上厕所,其余的小课间上厕所或去医务室则需向班长班主任报备,报备之后班长会拿个小本本记下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,上厕所次数多的会被约谈,滑头们自然想到去医务室,可医务室容纳不下整个学校,于是他们的快乐就在于自教室去医务室与从医务室回来的路上;班主任要求所有重体力的值日都不能安排女生,因此有段日子我就和一个快乐的混蛋一起倒垃圾,垃圾桶里有没有垃圾都去,我也体验到了他们的快乐,那些日子转瞬即逝
吃饭有二十分钟,包括下楼排队打饭吃饭上厕所的时间;课代表会在饭点前的自习布置任务,吃完饭回来会根据课代表的任务进行默写/抽背/抽默;早读、早饭之后的自习、课间、午休、晚饭前后的自习,这些时间被课代表们一一瓜分
每个月休息一天半,走读需要找校长办“走读证”
每到吃饭之前,学生们会把饭缸筷子勺子这些提前拿到手上碰的叮当作响,仅凭教室中突兀的偶尔两下就知道是时候了,哨声一响,便是无数缸子筷子勺子和人的躯体一齐碰撞,伴随不知缘何而来的吼叫声狂奔到教室之外;排队,依照惯例是女生队伍在前,最后的时间里倒是男女队伍每个月交换一次次序,然后在班长带领下缓缓向食堂前进;行进的队伍是高中生的“世间百态”,恋爱的小情侣可以趁机亲亲我我,要好的几个朋友嬉戏打闹,调皮捣蛋之人穿梭于不同队伍之间带来最荒唐绝妙的消息,女生们聊着八卦,男生们多聊下次放假怎样放纵,队伍中充斥着流言蜚语、趣闻轶事、快意恩仇
直至食堂大门,饥肠辘辘的家伙们开始竞速,通常是一拥而上,把缸子递给阿姨,有男/女朋友的拿两个缸子;每个班级的打饭窗口都是固定的,饭是定额,我们班打饭窗口旁是贴着“教师专用”的打饭窗口,一样的饭另加一份小菜,来的老师寥寥无几
我吞的比他人快一些,往常能提前回到教室,与一两个没吃饭的同学聊一会儿。那天,我从食堂出来麻木地扭着脖子的时候,阳光斜射在地面上反射照得我的眼睛有些许睁不开,机械般的向上望去,映入瞳孔的不是往日的色彩,淡蓝的天夹杂着深红浅黄,落日被云层遮掩,夕阳穿透水汽直直刺入我的神经中枢,所有的大脑皮层细胞开始悲鸣,我久违的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,即使我清楚的知道那是青春烂漫姹紫嫣红风花雪月大梦一场,却也足以使我忘却人间悲喜,还有没扭舒服的脖子
猛然惊觉,才注意到这些彩色被教学楼一刀刀分割,回到教室,在我的座位上站起来微微向后歪头正好能看见一片光影交织;化学课代表不合时宜地走到讲台布置下了默写任务,大家于是乌央乌央再度发出噪声,然后摇头晃脑地撇向窗外,偷看两眼这片狭窄的天空,不曾在意要默写的内容,不想细究口中嘟哝的是何处之言语
默写完化学公式,再往窗外探去,只有一颗星星挂在高高的黑幕上摇摇欲坠,其余的大抵是被城市的光亮所污染;一缕冷风沿着窗户从暗中缓缓绕到我的脸上,宣告夜的到来,一切归于寂静,如海涅所言“死亡是凉爽的夜晚”
“那颗星星跨越了多远的距离?”被突如其来的想法扪心自问